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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D:彼岸的种子,此岸的青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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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4-04-14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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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这个让丛乐“颇感失望”的第一期种子班的主要组织者,当时在哈佛读神经科学博士。他虽然在第一期结束后就退居幕后,但仍被大家视作SEED的精神领袖。

在我抵达波士顿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就已听说了许多版本的吴争:有个美丽女朋友的吴争,怎么也不回邮件的吴争,哲人一般的吴争,有精神魅力的吴争⋯⋯以至于当我终于在Science Center的一个教室里与吴争坐下来聊天的时候,有点难以相信面前的这个书卷气十足而有些羸弱,看上去不怎么太显眼的男生,就是那个传说中SEED的领袖和创始人。

但就是这个讲话慢吞吞、每一句话都字斟句酌的吴争,以当年一篇《感谢死亡》席卷了波屯文艺青年们的小心房,把各路英才招致麾下,白手起家,把SEED从无变有,从Impossible生出蔚为大观。

追问SEED的缘起,绕不开“北岸学社”。2010年秋,吴争在一个经典读书小组读尼采的活动上,第一次见到了正在波士顿读博士后的陈蔚。两个都不太善言辞的男生不知哪里碰撞出的电光火石,马上约好过几天一起下馆子。

从那以后,波士顿一家叫Le’s的越南餐厅就变成了吴陈二人经常碰头的地方。2010年10月28日,俩人鼓捣出了一个专门研讨中国问题的北岸学社,挂牌在哈佛文理学院下。愿景虽大,一开始的行动却很小。北岸踏踏实实地从组织讨论会开始做起。一年后,与寰宇风致会社合作的哈佛辛亥百年论坛顺利举办,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数百名留学生参与。而直到论坛结束,北岸邮件组虽有上百人,但真正做事的核心成员,只有包括吴陈在内的三四个人。

论坛结束后不久,几乎是马不停蹄的,或许是在Le’s看着陈蔚搅拌自己的那盘菠萝炒饭的时候,吴争又生出了一个新的想法。2011年12月6日,吴陈二人的Gmail好生热闹,他们决定搞一个在哈佛的全日制暑期班。第一期的主题,二人锁定在“培育有公民精神的青年领袖”。

至今,我都难以想象这个博士论文研究的是“小鼠父母行为的神经基础”、除了北岸以外完全没有任何社团经验的文静书生当年是如何一步一步把SEED做出来的。采访结束以后,吴争很认真的转发了二十六封邮件给我,我一封一封打开,读着这些SEED的前生,对比我正在见证的今世。

我才知道在那漫长的几个月里,北岸一直不能确定这个暑期班究竟取什么名字,从“哈佛北岸学社中国研讨班”,到“公民领袖种子班”,再到最终敲定的“哈佛公民与社会创新种子班”。我也才知道原来SEED的四个价值观(Social Responsibility社会责任感、Empathy共情力、Empowerment增权益能意识和Dedication专注精神)当年通过多么艰难的投票过程才确定下来。

然而最令人头大的还不是这些。时间飞快地进入2012春,眼看招生即刻开始,吴陈二人带着年轻的团队在整个三月里反复敲打proposal、四处找funding、优化网站和组委会运作,并展开在美国各高校和社交媒体的推广和招生——以一种近乎“偏向虎山行”的悲壮气势前进着。所有人都在观望,在怀疑。

所幸在最难的时候,SEED幸运地遇到了几位贵人:首先,哈佛豪泽非营利组织研究中心胡馨老师慷慨加盟,豪泽中心成为合办方,使得SEED中外导师的强大阵容成为可能;哈佛肯尼迪政府学院的Marshall Ganz老师也欣然允诺带着他的领导力workshop入驻SEED课程;其时正在燕京学社访学的北师大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副院长张强老师也提出中肯建议,为SEED加入了社会创新的元素。

但像一个被抽转的陀螺,SEED一边走上正轨,定位的困惑也萦绕得更紧。在当年一封内部邮件里,吴争的拷问掷地有声,“看着我们的网站上和计划书里洋洋洒洒的描述,它一五一十真的是我们想做的事情吗?当习惯了用‘温和’、‘隐晦’的表达方式,我还记得如何真实、确切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吗?”

这类追问在我眼前弥漫的同时,耳畔又响起吴争平静的声音,“我很了解丛乐、王溯他们现在的处境和方式,我也支持。SEED不是我和陈蔚的,是所有人的。让它继续办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第一届种子班结束不久,吴争面临毕业压力,和陈蔚前后退出执行团队。而SEED为甩掉所有敏感词,也正式从北岸学社里分离出来,独立走上自己的征途。

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书生曾写过这样的句子,“站在查尔斯河北岸,我望着脚下不知疲倦的流水,心想自己有一天,也将同这条河流一起,汇入大海。只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现实在此岸,理想在彼岸。一些先驱者们,已经举着火炬早早的渡过河去,责怪我们‘为什么还不过来’。可是更多的人,自觉或者不自觉,依然却步于这琢磨不定的河水,没有做好渡河的准备。我只能掉过头来,或搀或扶,牵着他们的手,引着他们自己过河。我并不着急,因为我相信这是一件不朽的事业。我会一直忍受踏上坚实的岸边的诱惑,一直向雾霭中的彼岸挥手。”

此刻再回想起吴争脸上常带的笑容,和镜框后面的那束若隐若现的目光,我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份微笑和光芒里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忧郁,更准确的说,那是一份在开端即已望到终点的清醒和这清醒背后的悲壮。明明了然于心,却仍要飞蛾扑火。

吴争偶尔微笑起来的样子,神似极了沈从文。那张广为流传的与张兆和终于喜结连理的照片上,当时还未知后半生之多舛的沈,却已然带上了平顺忧伤的笑容,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

在沅江边长大的沈从文写道,“我的生活与思想皆从孤独得来,而这点孤独与水不能分开。”所以当我发现吴争从小在长江边长大、心中熟稔江水的每一个漩涡,并且也曾长久的和自己的孤独为伴时,我所有的困惑都被瞬间稀释。那份不知所踪却又如影随形的柔韧,或许早就已经潜伏在那眺望着彼岸长大的胸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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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者:ye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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