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虫女孩”的网络论战越发升级。粗暴的漫骂与理性的辩论无边界地交织在一起。我们同样认真地倾听了占家和反对者的声音,发现有两个不同的问题被叠加在了一起。如果拆解开来,也许更容易理解。 一是占家有没有说话的权利?二是占家的言论是否在理? 对于前者,我们信奉那句名言“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对于后者,是一个延展性很强的问题,如果没有一系列精确的定语。即便是问同一个人,也可能因为立场、角度、焦距、语境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结论。 更关键的是,占家和反对者,共同点并不少于分歧。至少,他们同样焦虑于现行教育资源的紧张。同样渴望获得更为公平的分配机制。而且,他们也都只是提问者,答案并不掌握在他们任何一方手中。 12月12日晚间,老崔打了个“飞的”,跟随占海特的步履,飞到了北京,他此行的目的是,专程“调查占海特到底去北京干什么?” 老崔在网络上的身份是“守沪者联盟”的核心成员,占海特的激烈反对者。而在线下,这位中集建设集团中诚建筑设计有限公司营运总监自认为很宽容。 直到12月13日清晨降落上海虹桥机场,老崔并没有见到占海特本人。但他也表示,有人拍到了占海特。 不管结果如何,老崔觉得,此行是必须的,在他看来,调查占家,“也需要现实证据”。 在占海特的描述中,老崔与他“守沪者联盟”的支持者是所谓的“光头党”;而在老崔与他的支持者的眼中,占海特与占家正是“入侵的蝗虫”,他们取了“医闹”的谐音,将占家称为“异闹”。 这场硝烟弥漫的“战斗”,源于网络世界,亦在现实交锋,激辩至今,滋生出“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的漩涡。 双方都自认“非常理性”,却均被对方指责为,不但“一上来就是谩骂,根本不存在理性”,且是“背后有团队支持”,“在做有目的、有计划的诋毁”。 大沽路“约辩”的“罗生门” 大沽路“约辩”的话题,被老崔一次次地重提。那个节点,是从网上到网下双方交锋的策源地。 “上海的资源是阿拉三代人血汗积累下来的东西,凭什么让他们随便侵占?阿拉屋里只有一个小孩,他们像蝗虫一样……”2012年10月25日上午,大沽路100号的上海市教委门口的那场“约辩”现场中,面对占海特、她的父亲占全喜及他们的随行者,老崔身穿一件醒目的红色外套、戴了黑色墨镜,这样大声宣称。 老崔这段“独白”,被记录在当天的视频中。这些充满硝烟味的视频,之后被公诸网络世界,海量传播。 现在,他告诉本报记者,在“约辩”现场,他最早喊出了“保卫上海、保卫家园、驱除蝗虫”的口号,他得到了他的同伴们的共鸣虽然他们此前的交集在网络,现实生活中从未谋面。 “但是,占全喜那天,也在对我们叫嚷:你们都OUT了,我们才是上海人,我们才是上海的未来。”老崔说,“占全喜还对我说了句上海土著滚出去!” “争取高考()权利,教育平等,我们是新上海人”的口号也被占海特与其随行的非沪籍家长针锋相对地喊出了来。 这些呼啸而过的言语与争辩,都让当时的氛围更为剑拔弩张。 老崔说,那个场合,“双方的情绪都很激动”。占海特也说,是“没有任何理性可言”。 “光头党”这个占海特命名的称呼,在老崔看来,也正是上述“非理性情绪”的一部分,让他至今感觉极不舒服。在他看来,这是占家“故意贴标签”来丑化他们。 而所谓网络盛传的当天占家反对方做出的“奥特曼”姿势,搁在老崔这里,也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那只是代表我对你无话可说而已”。 而老崔解释,他们当天,并没有经过事先的所谓“策划”要“围攻占家”,他们只是按约定时间前来,“也始终采取克制的态度,排除必要自卫情况,尽量不使用暴力”。 老崔本人则在那个上午早占海特一刻钟而待,也正是去会会这位自诩为“少年公民、自由战士”的“对手”。 现在,老崔对本报记者说,他在那天的那个场合吐露的是自己的心声。 追溯而上,老崔的祖父辈开始从江苏老家来上海打拼;他的父亲是当年的知青,“文革”期间被下放到南京一家航运企业担任船工,后来调任至该企业驻上海办事处工作,最终得以留沪;1980年,老崔出生在上海,他拥有了上海户籍,之后,他考上了大学并读了EMBA,现在已经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除了在目前的企业任职外,他在江西亦有投资…… 网络流传甚广的一张照片是,在那场大沽路“约辩”现场中,一位戴着印有“No”字的黑色口罩的男子高高举起一张A4纸,其上写着,“反对异地高考,维护上海市民合法权益”。 但老崔并没有这张照片传达的这么极端。他表示,他本人并不反对开放异地中高考,他的主张是,“爱上海,不排外”。到今天,他依然希望与各方“多沟通”。 “守沪者联盟”老崔:我为什么反对占海特? 没资格买票的插队者? 在老崔看来,他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现实生活中,他与他的外地同事与朋友相处融洽。“我们不排外,但排毒。” 他表示,上海的政策非常宽容,“也给了占家各种机会”。老崔与他的支持者都对记者提到了那份《上海市居住证管理办法(草案)》。 老崔与一些“守沪者联盟”的成员都先后对记者描述了他们的主张。他们认为,人口流动是大趋势,异地中高考也是大趋势,但是,上海目前“资源就是只有这么多”,要形成制度、要设立适当的门槛,“让权利与义务对等”,以确保上海这座城市教育资源合理分配。 老崔们忧心的是,如果不设限,全部放开,会造成大量投机式的“高考移民”,而“上海的承载力也就这么多”。 在老崔们看来,上海当下的这个居住证开放的梯度模式“做得非常好了”,“就全国来说,上海的教育开放,也是北上广中最宽松的,已经走在了全国前列,何来说我们不包容呢?” 在《关于上海市居住证管理办法(草案)》中,将居住证分成为A证、C证、T证与临时居住证几种情形,对A证要求学历、职称、社保积分;对C证要求社保;无社保,则只能办临时居住证。 前述管理办法也规定,“持《居住证》A证的人员,其子女可以按照本市有关规定在本市参加中考、高考。持《居住证》C证人员,其子女可以按照本市有关规定在本市参加全日制普通中等职业学校自主招生考试。” 占全喜来沪十年,无社保,他与他的家人至今拿的是临时居住证。而占海特此前领到的一份《2012上海市中等学校高中阶段招生考试报名信息表》,规定了考生的户籍类别涵盖的9种类型:持有本地常住户籍考生、原持有蓝印户口考生、持有人才类《上海市居住证》人员子女、各地来沪投资企业人员子女或驻沪办工作人员子女、父母双方或一方现属或原属本市常住户籍的考生,此外是本市博士后流动站人员子女、在沪台胞及台胞子女、在沪港澳居民、持外国护照考生。占海特并不在此列。 “我们赞成的是循序渐进的开放。”在老崔看来,占海特一家没有能够在上海落户,占海特本人也没有机会在上海考高中,应该从占家自身找找原因,“占家一味强调他们"被迫害"。但为何比他们来得晚的人都会拿到A类居住证呢?” 老崔认为,开放的前提是要“遵纪守法”,要遵守上海的“游戏规则”,而占全喜没有遵循这个“游戏规则”,“占家超生、涉嫌偷漏税,违背了"契约精神",当然要被抛弃,凭什么要对他们放开?” 而与之针锋相对的是占海特提出的观点,这位“约辩”少女公开呼吁,她希望就地中高考政策不要与父母的职业、收入、纳税、房产、社保等挂钩,否则,穷人的孩子永无出头之日。 她认为教育公平和考试的权利是人人生而平等的。反占者们一直没有从异地中高考这件事是否应该公平本身,而是从占家的道德角度诸如超生、涉嫌偷漏税等其他角度去评判占海特、占全喜父女。 “公平是相对的,对占家的公平就是对上海所有遵纪守法的人的不公平。”老崔说。 这道价值平等还是现实需要的难题摆在双方之间。 “价值平等”还是“物竞天择”? “占海特的压力并不是我们造成的。”老崔说。 “契约精神”、“权利与义务对等”这样的字眼,常常在老崔的谈话中蹦出来,在他看来,这正是上海这座“海纳百川”的城市的可贵特质,遵循契约,并按照契约前行。 对于教育资源分配的问题,老崔有自己的观点,“既然上海那么多的教育资源是我们自筹的,那么天平要向相关人员倾斜。”老崔说,在欧美国家,也是遵循类似惯例,比如,纽约州境内的每所大学对于该州的公民都有非常大的优惠政策,外来者需要缴纳高额费用。 老崔介绍,“守沪者联盟”的成员都是一些松散的网民,他们许多人在现实生活中并不相识,但都爱上海,“我们是上海市民中的理性派”。 “在上海参加中高考,是我应该享有的权利。教育权人人生而平等,现在我们只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占海特说。 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有付出,才有回报”才是老崔信奉的理念。在上海这座繁华的都市,竞争本就激烈,他与他周边的人都在这样努力打拼。他本人也是这样层层过关做到今天的职位的。 在老崔看来,他针对的并非15岁的占海特本人,“她只是她父母及其背后团队的一颗棋子”,他觉得,“这场战斗远未结束”。 而与之相对的是,占海特至今认为,前景依然是乐观的,她也一定会想办法念大学。 在火药味十足的网络世界中,他们各有自己的支持者,在两个框架内各执一词。在持续的论战中,他们无法理解对方。 (重庆晨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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