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当一个浓墨重彩的惊叹号陡现于他们的人生，时间仿佛打了一个结，也更加激活了他们内心的好奇与疑问

　　18岁，我们真的长大成人了吗？

　　被窄化的花样年华

　　不是兴奋地褪掉蛹壳，毛毛虫就能羽化成蝶。经长春市第八中学一位高二班主任老师允许，记者请部分优秀学生回答了一份“90后”问卷。问卷题目有：

　　“你觉得自己的独立意识强吗？是否急切地想离开父母，渴望独立生活？”

　　“是否认为学业负担沉重？来自同龄人的竞争压力大吗？”

　　“会做哪些家务？如果父母不在家，怎样安排一顿饭？”

　　“在麦当劳用餐，你会不会把餐盘里的垃圾倒入废物箱？”

　　“是否愿意参与公益活动？有什么收获和体会？”

　　问卷在半小时后收回。60%的学生自认为独立意识强，渴望独立生活，并认为学习负担重；80%的学生不会做饭，遇到父母不在家就出去买或是煮方便面；70%的学生承认自己不会清理麦当劳里的餐盘；60%的学生明确表示没参加过公益活动，40%的学生去敬老院做过志愿服务，只有20%的人捐过购书款。

　　问卷还附有两个开放式问题：“你是否去过农村？在那里你看到了怎样的城乡差异？”“从书本走向社会的过程中，你是否问过自己，这个时代究竟在发生什么？为什么？”然而，回答未免苍白。其中，40%的学生没去过农村，60%的学生虽然去过，感受到的只是“农村和城市存在生活习惯、消费理念不同。”“农村人更节俭。”“农村安静，城市交通发达。”60%的学生承认自己没有想过时代的变化，40%的学生表示想过，却不会用语言表达。

　　细览问卷显露出学生身上那些复杂的矛盾存在：天赋聪颖，学业优异，却视野狭窄，生活能力偏低；向往独立生活，参与社会，又欠缺责任意识，较少参加社会实践。而这些矛盾也存在于他们的现实生活中。

　　结束了一周住校生活，长春市第五中学高二学生王伟原跳下14路公共汽车，不由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剩下的半个多小时路没有公共汽车，他必须步行走完。在这段自己独处的时候，他从来什么都不想，舒张着紧张学习的沉闷，两年来的每个星期六都是如此。

　　王伟原是实验班里的学生，内向、话少、好朋友不多，也不热衷参与学校任何集体活动。关于成长的话题，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回答极其简单。“没有，我真没有什么理想。”“最近的一个目标就是考大学。”“平常和父母也不怎么沟通，没啥可说的。”

　　一整天，东北师大附中高二学生刘雨（化名）除了吃饭、做间操和上体育课，几乎都窝在教室里看书、做题。理科实验班的竞争气氛很浓，他必须更加勤奋地学习才能提升名次，这也是父母对他最大的期望。

　　刘雨爱看电影，25首电影主题曲存在手机里，被他反反复复听了一年半。可是几次“围剿”下来，父母已经把他电脑里的电影删得差不多了，他只能把最后几部电影藏在不同磁盘空间下面。刘雨无奈地说：“在这一点上，爸妈和我基本是站在对立面。除了升高中时争取推荐生名额，我被强制恶补过一段体育和音乐之外，现在的我，已经远离了一切业余爱好。他们就是希望我每天在学校里正常学习，不要过分关心政治，不要过分关心世界。”

　　王伟原和刘雨的经历在同龄人中并非另类。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考，他们的花样年华往往窄化得只剩下这一件事，限定于一个目的。“假如没有考试，大概做学生会很幸福。”长春市希望高中高二学生陆家苇偶尔会这样“幻想”，“如果把这十几年快速在脑海里过一遍，学到的差不多全是知识，无论是以后用得上还是用不上，而我很少有时间和空间去自由思想，感受生活。”

　　成长中的感悟与无奈

　　“哈利·波特的成人礼是魔法世界的善恶对决。现实生活中，我们都不是哈利，我们要一点一点地在自我探索中找到经验，渐渐成长。”即将18岁的刘雨这样说。

　　长春市第二中学高二学生张之浩，性格倔强，自言这点完全来自于军人老爸的遗传。在被严厉的父爱包围的日子里，他常常有种想逃的感觉。然而，近来两件事忽然让张之浩想了很多。头一件，他趁爸妈晚回家，按菜谱炒了几个菜，没想到竟给爸妈那么大惊喜，哪怕菜炒咸了，爸爸也笑呵呵“照单全收”。第二件，前两天他又和爸爸吵了起来，因为作业没写，弄得自己摔门就走。他说：“其实那天离家不久，我心里就开始不好受了，懊悔自己怎么为那么点事惹老爸生气。”

　　“请不要轻易否定，不要给我们贴上标签。”陆家苇在接受采访之后，又用手机发来一封长长的邮件。他说：“我不认为‘90后’是自私自利的一代，尽管我们常常被冠上‘个性’、‘自我’、‘娇气’等等许多词，是在世人质疑的目光中慢慢长大。但是，这丝毫不能湮没‘90后’身上独特的优点，我们有个性，敢于质疑权威，敢于挑战自己，能够对这个时代潮流作出敏锐判断。知道我们现在最需要什么吗？那就是放开，请让我们自己去闯，相信我们，给我们以鼓励，让我们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理想。”

　　而高二学生张晓非（化名）无论做班刊还是搞乐团，在学校都是最积极的，惟一让他没情绪的，就是那些恼人的方程式和英文字母。因此，每个周末他都难逃恶补的命运，母亲在辅导班里就与他同桌而坐，陪着一起听课。张晓非说，“老师在讲什么，我妈根本听不懂，可是她就能那样整天地盯着我。我想不通，难道我只有一条路能走吗？”张晓非终于离家出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他去了一家酒吧打工，彻底关掉了手机。

　　“我站在过去写给远方的你，我是这么急切盼望想要见到你。”长春市第二中学高二学生高小舒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了一封长信，她用清丽的语句写下对成长的渴望，令人读来灼热。“人生有无尽的选择，有些东西我们不得不放弃，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然而，我要放弃，放弃玩耍，放弃享受，放弃懒散，只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的你。我会努力。”

　　理想与现实的对接

　　成人节当天，长春市第五中学高二学生王钰莹面对媒体的镜头，心情有些激动。她说：“当我以一个成人的姿态站在这里，我知道自己今后承担的义务和责任更多了。”“成人节仪式就是要让学生触景生情，睹物明责。第二天许多报纸都用大半个版面报道了这次活动，效果相当不错。”对此，团市委学校部部长王云飞的回味也不少，“其实，我们是顶着压力做这件事的。活动前两天，一位家长就把电话打进来，说他的孩子正读高二，学习这么忙，做家长的都不忍耽误孩子的时间，我们怎么还搞活动让孩子参加？其实，成人仪式不仅是一种形式，也是一种唤醒，一种激励，背后有很多教育内涵。我知道，改变一个人的思想不容易，要改变一个群体的思想就更难。”

　　一连多天，上千张成人节活动照片堆满了长春市第二中学团委老师王微的办公桌，这些照片全部出自学生之手，有他们眼中的成年公民爱岗敬业的身影，也有他们亲身参与社区志愿服务留下的纪念。王微说：“学生们的热情让我惊讶，他们在付出中寻找着一种自我认可，也渴望多一点了解社会。”

　　然而，从现实到理想并非坦途。想要给予学生更多成长空间的想法，往往在考试制度面前显得绵软，这也折射出教育和社会发展面临的困窘。长春市实验中学高一年级主任张艳常常深思：出口’虽然在于让人才选拔过程不断多元化和丰富化，可它绝不是单单教育可以解决的问题，尚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能以宽容之心看待一个人的成长，固然意味着社会的进步，但是在新时期怎样搞好文化建设，推动全民教育，提高全民族的思想文化素质，为人才培养、人才成长提供一个好的环境，也是我们当下需要迫切做好的一门大功课。”

　　从书本走向社会，生命的意义就像泉水般涌出。去年，吉大附属中学高二学生刘晨和两个同学一起，对我省的“暖房子”工程展开了调研。在4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不仅写出了一份内容翔实的研究报告，还对“暖房子”工程的后续实施和推广提出了一些建设性意见。刘晨说：“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担负起社会责任，在从‘小我’融于社会‘大我’的过程中，我体会了幸福的价值感。”（记者金姝）

　　（吉林日报 金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