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立军,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会计系主任。1976年出生,毕业于上海财经大学。主要研究方向:中国资本市场会计、审计、公司治理和公共治理。 核心观点 在对证券市场的监管中,司法长期缺位,主要借助强有力的行政治理,当证券市场发展到一定阶段后,这一模式可能会不可持续。证券市场的监管,需要搭建立法、执法、司法齐头并进的系统性框架。 “中国式”监管让非标意见逐渐减少 新京报:能不能谈谈你的研究方向? 夏立军:我目前的研究主要是两方面,一是揭示政治、经济、法律等因素如何影响公司治理,这是从制度的层面;二是希望研究中国企业家的特征怎样影响公司治理,这是从人的层面。大体上主要是这两条线。 新京报:你曾对盛润股份连续15年的财务报告拿到非标意见(非标准意见审计报告)进行过研究,当时是怎么想到做这个研究的? 夏立军:在早期,每年上市公司年报审计结束之后,证监会会计部都会有一些关于上市公司财务报告审计意见的分析,里面会提到一些连续多年拿到非标意见的公司。我们发现,盛润股份很典型,上市后每年都拿非标,于是想到拿出来分析一下,为什么“屡教不改”。这种情况很显然和成熟市场有很大的不同,成熟市场不要说连续拿非标,一年拿非标都是很严重的情况,年报公布后股价会大幅下跌。但在中国呢,好像拿到非标也没什么,股票也不怎么跌,说不定还涨。 我们试图通过案例,分析相关制度是否有缺陷。 新京报:研究的结果怎样呢? 夏立军:我们发现,连续多年拿非标,公司也拒绝调整相关会计处理和披露,最关键的原因是非标对企业来说没有什么重大后果,这就造成企业进行会计和披露调整的成本可能很大,但收益很小,维持原有政策,反而是一个更为“合理”的方式。企业就觉得,拿非标也没关系,反正已经是ST了,拿了非标也不会让他退市,所以他不觉得非标是个事儿。 新京报:目前这样的问题还存在吗? 夏立军:应该说,从2000年左右开始,证监会越来越重视审计师出具的非标意见,所以这几年的非标是越来越少了,因为企业比较担心证监会对非标的反应。之前是审计师出具了很多非标意见,但投资者不去在意,企业也不觉得有什么成本。最近几年,证监会增加了获得非标意见的企业的代价。在美国靠市场,你拿了非标,投资人用脚投票,很严重,中国是证监会给你惩罚,如果不改的话可能交易所会让公司停牌等等,所以现在只有5%左右的企业拿非标,这5%里面,还有很多是因为种种客观原因改不了的。 国内上市公司缺乏对高质量审计的需求 新京报:您曾经提到,国内上市公司对高质量的审计似乎没有需求,为什么这么说? 夏立军:我们发现,国际上80%左右的上市企业都愿意请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来审计,但是在中国,四大的市场份额(按上市公司客户数)连10%都没有。这很特别。别的国家都愿意请四大审计,因为这代表着高质量。但在中国,大家似乎对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没有那么多需求。那我们就会担心,中国上市公司的会计数据质量会不会比较低,因为不是最高质量的审计师在做,但独立审计是自愿的,法律没有规定必须请谁。 新京报:四大的审计质量就一定更高吗? 夏立军:四大有大量投资在培训上,有严格的公司规定,还有全球性的声誉,独立性相对更强。最重要的是,四大的规模大,一般企业对它的影响有限。对小所而言,小企业很容易成为它的大客户,对大所而言,大企业就变成了小客户。 新京报:是哪些公司不愿意请四大呢? 夏立军:国有和民营、东部和西部有差别,越是往西,越是地方国有企业,越不愿意请大的审计师审计。 也有人说当地审计师可能更了解当地的企业,更容易监督企业经营,这是一种正面的解释。但我们发现,企业请本地的公司做审计,往往拿出的审计意见还是更正面一点。 审计师的独立性来自于市场激励,如果大家对高质量的审计有需求,就会向市场发送信号,审计师也会提高水平,因为有价值。但如果审计师觉得,提升质量不光没有好处,还会丢失客户,在经济上的动力就不足。 新京报:这是不是说明,中国上市公司有很强的造假动机? 夏立军:中国股市的造假收益太高,成本太小。像绿大地这种极其严重的情况,无非就是几年一关就出来了,但造假的收益巨大。 很多人说A股IPO是造富机器,造富机器背后可能的代价是什么呢?最严重的可能就是坐几年牢,这种损失和代价是很少的。 股市监管大的框架还没搭起来 新京报:你是否认为中国证券市场的监管不够严格? 夏立军:在美国,公司造假投资者可以集体诉讼,可能让相关责任主体赔得倾家荡产,而且起诉时,法院会比较保护投资者,有严厉的法律,上市公司的高管就要小心谨慎了。 安达信曾是全世界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就是因为安然公司的财务丑闻而倒闭了。安然事件之后,美国社会反思,到底是在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是不是安达信审计安然公司的年数太长了,变得不独立,是不是提供的咨询服务和审计有冲突等等。 2002年,美国颁布了《萨班斯法案》(SOX法案),这是1933年之后,美国影响最深远的商业法案,禁止审计师同时提供某些咨询服务,一个合伙人签下客户超过五年,就要强制更换等等。 新京报:在万福生科、绿大地出事后,国内资本市场监管方面是不是更加严格了? 夏立军:严格了一些,但中国与美国不同,美国的问题可能是存在一些漏洞,大的框架没有问题,而中国是大的框架还没有搭起来。 美国颁布SOX法案之后,当时中国证监会也做了一些改革,反应很快,把SOX法案结合中国的情况,很多条款也推行了。比如,要求签字审计师在连续五年审计一家公司之后,第六年必须换一个审计师,但这我个人觉得,这些都还是治标的办法。关键的问题是,能否高比例地发现上市公司财务造假,能不能严厉处罚。 现在上市公司总体上造假动机强烈,投资者又不能很有效地起诉上市公司,也没有动力揭示上市公司造假,一旦买了这个公司股票,还不如隐瞒公司的虚假陈述。如果说你买了股票,一旦因为公司造假引起亏损,能够得到容易的、合适的赔偿,那么他就有动力揭露公司造假。 新京报:“大的框架”具体指什么? 夏立军:总体上说,就是立法、执法、司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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