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目的有二:一是知识的传授,二是人格的培养。就知识而言,并非仅限于单一的来自课堂或者书本的知识,诸凡来自自然乃至社会的知识,无不构成学生学习的知识来源。一旦将知识社会化,就会给培养学生健全的人格带来诸多的裨益,使孩子成为心智健全的完整之人 一个幼稚心灵的真诚呼唤 儿子上小学了,做父亲的我,终于可以稍微喘一口气。每天晨曦微露,儿子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去坐校车上学,我的内心有的不仅是安慰,反而平添了一丝酸楚,甚至多了一份担心。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儿子下午放学回家,就大声嚷嚷:“把玩的时间还给我!” 孩子天真烂漫,正是多动、好玩的时候。在他幼小的记忆里,幼儿园里生活是多么精彩:早上,可以贪睡,不用起早;在幼儿园里,有的只是歌咏、游戏或者绘画、手工;回到家里,又可以看自己喜欢的动画片,或者下楼找小伙伴们玩。至于星期六、星期日,更是休息、游玩的好时光,整日徜徉在公园、游乐园、电影院,尽情游戏。进入小学,一切都变了:早上,睡意未尽,就被大人叫醒;到了学校,有的只是上不完的课,上课不许做小动作,下课不能与同学闹着玩,甚至中午休息时间,也被禁锢在教室里,不能找别班的小朋友玩;放学到家,还有做不完的作业;好不容易盼到星期六、星期天,更是像赶场的明星一般,去参加名目繁多的兴趣班、培训班。反差如此之大,再加之来得突兀,孩子一时无法适应也在情理之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是发自一个幼稚心灵的真诚呼唤,大抵反映出儿童的率真个性与家庭、社会的期望形成了尖锐的冲突,值得引起全社会的关注,且加以深层次的反思。 所谓的“爱”,不能牺牲孩子的天性 教育是一个系统工程。尽管学生、老师是教育的主体,但家长以及一切社会成员,无不是教育的参与者。应该说,孩子最为无辜,且处于弱势,缺少自由的选择权。处于人格成长期的儿童,自然最为可塑。时日一久,在学校、家长的强迫与压力下,孩子能够很快适应枯燥、繁重的学习生活,进而成为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家长眼中的“乖孩子”。但是如此之“好”与“乖”,恰恰以牺牲孩子的天性乃至人格健全作为代价。老师可能也很无奈。在片面追求升学率乃至各种违背教育科学的考核机制下,老师也失去了主动的选择权,不得不放弃多样化的教学方式。更为可怜的是孩子的父母。一句耳熟能详的“再苦不能苦孩子”,固然道出了父母的爱子之心,但是一旦将过多的希望转化为溺爱,甚至以强迫的方式让孩子接受自己给予的所谓的“爱”,那么与其说是对孩子的爱,毋宁说是一种“害”,其结果则是牺牲了孩子的天性。 毫无疑问,家庭、学校、社会普遍染上了一种心理焦虑症,无不希望孩子早日成才,甚至不惜揠苗助长。当然,这种心理焦虑症,并非孤立的个案,而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甚至有其复杂的社会原因。在一个普遍崇尚“拼爹”且越来越缺少流动性的社会里,让普通人家的子弟失去了更多的向上流动的机会,自然促成了焦虑心理的滋生乃至流行。随之在家长群体中出现了心理分析学派所谓的“替代”之症,即家长因为自己无法上大学甚或上北大、清华,进而将希望寄托于孩子身上,希望他们能弥补自己的缺憾。 更有甚者,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之论的流行。究此论的始作俑者,实在是贻害无穷。但若仔细想一想,倒是与若干年来某种“教育产业化”的论调遥相呼应,甚或已经成为其张本。 需要对“玩”有一个重新的认知 尽管社会的焦虑如此,但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当然不能人云亦云,随风波流转,而是应该独裁以卓识灵心,自出机杼。面对孩子们的大声呼喊,理应作出适时的回答,甚至主动的身体力行。那么,如何解决儿童个性与社会期望的冲突?我觉得回到“寓教于乐”不失为一种理智的抉择。这句话绝非老生常谈,而是先贤智慧的结晶。假若改用较为通俗的话语,就是让孩子快乐学习,简称“乐学”。乐学一说,并不高深,说白了就是不要把孩子禁锢在家庭或学校的教室里,而是让他们回归自然、社会。显然,这不是“圈养”,而是“散养”。圈养固然可以速成、速长,但并不茁壮,而且被养者并不愉悦;散养固然生长缓慢,却是孩子快乐成长的必然归宿。 这就需要对“玩”有一个重新的认知。尽管古人留下了“玩物丧志”的训条,但并非绝对的真理。从某种程度上说,“玩物生知”也未尝不可。一方面,让孩子们回到自然,多识草木鱼虫鸟兽,在与自然的亲近中,培养他们认识与了解自然;另一方面,让孩子们回归社会,并非是让他们变得世俗,而是希望他们通过与社会的接触而增添社会知识,不再成为一个“小学究”。其实,教育的目的有二:一是知识的传授,二是人格的培养。就知识而言,并非仅限于单一的来自课堂或者书本的知识,诸凡来自自然乃至社会的知识,无不构成学生学习的知识来源。一旦将知识社会化,就会给培养学生健全的人格带来诸多的裨益,使孩子成为心智健全的完整之人。 时代在变,教育理应适应新时代的需要。在此过程中,作为家长和社会群体一员的我们,当然不必过多地沉浸于自己过去的乐学生涯,而大发“一代不如一代”的“九斤老太”式的悲观之论。但既然孩子们已经提出了索回玩的时间的诉求,那么我们只能顺应他们的呼声,把理应属于他们玩的时间还给他们,让他们不但成为新兴知识的占有者,更是阳光、积极上进的健康人。(陈宝良 作者为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文汇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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